“汇款限额规定,两千万元需分十天汇入对方账户,这期间您得每天来银行一趟。”
银行大堂里,柜员带着歉意地解释道。
沈澈皱着眉头,无奈地问:“非得十天?不能一次性搞定吗?”
柜员摇了摇头,沈澈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行吧,谢了。”
他拿起身份证和文件,转身离开。
推开玻璃门,一阵刺骨的寒风迎面吹来。
沈澈裹紧了自己的呢绒大衣,抬头就看到对面商场大屏幕上,一个英俊的男人。
那男人一头微卷的短发,显得随性而不羁,嘴角挂着一抹玩世不恭的笑容,引得围观的女生们尖叫连连。
“方奇瑞今天要成为海市最幸福的王子!生日快乐,王子殿下。”
屏幕上传来熟悉而温柔的声音,沈澈还没来得及反应,旁边的女生们又尖叫起来。
“哇哦!”
“段总对方奇瑞真是太宠了,竟然包下了整个京城的大屏为他庆生。”
“段总和方奇瑞可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他们的感情谁人不知,要不是方家当年出事,方奇瑞出国,他们现在孩子都有了。”
“确实遗憾,段总单身五年,一直在等方奇瑞,现在白月光回国,他终于可以如愿以偿了。”
沈澈收回目光,轻蔑一笑,转身离去。
单身五年?
沈澈心里清楚得很,段惜言所谓的单身五年不过是个笑话。实际上,方奇瑞离开多久,他就在段惜言身边待了多久。
他不过是段惜言用来打发时间的玩物。
五年前,沈澈唯一的亲人,奶奶病重,治病的钱东拼西凑还差两万多。
走投无路之下,他去了会所,准备把自己卖掉。
他局促不安地站在包间里,五光十色的灯光下,听着一群富婆竞价。
“八千。”
“一万。”
“两万!”
他长得帅气,身材健壮,名校出身,除了穷,没别的毛病。
但对他来说,穷就是最大的问题。
所以当价格达到三万时,他心想治病的钱应该够了。
然而下一秒——
“三十万!”
一个带着醉意的沙哑声音在他耳边炸响。
段惜言随意敞开的衬衫领口,事业线随着呼吸起伏,表情看似漫不经心,但那双盯着沈澈的桃花眼却异常认真。
周围的人起哄声不断。
沈澈却什么也听不见了。
那晚,沈澈在她身下,沉浸在她的温度和落在自己眉眼的每一个吻中。
很温柔。
但他知道,两人的关系也就那一晚。
第二天,女人还没醒,沈澈就带着三十万的银行卡去了医院。
但还是晚了,他的奶奶已经去世。
他在走廊里痛哭,赶来的女人温柔地抱住他:“跟我走,我来当你的家人。”
从那以后,为了那点温暖,沈澈心甘情愿地在段惜言身边做了五年的情人。
直到三个月前,方奇瑞回国。
段惜言厌倦了,沈澈也觉得够了,于是整理了这五年段惜言给他的钱,准备离开,和兄弟找个没人认识的地方,挥霍潇洒。
正这么想着,一辆迈巴赫停在了他面前。
“阿澈,你怎么在这里?”段惜言皱着眉头打量他。
沈澈看到这张清秀冷峻的脸,心里一惊,但表面上依旧平静。
“随便逛逛。”
“上车,我带你回去。”
沈澈犹豫了两秒,还是上了车。
“今晚我有个派对要参加,你自己在麓山别墅待着,别乱跑,晚上让阿姨准备一顿丰盛的晚餐。”
段惜言一边开车,一边嘱咐。
沈澈看着他,突然笑了,指着路过的大屏幕问:“是给方先生庆祝生日吗?”
段惜言嘴角微微上扬,点了点头,眼中满是笑意。
沈澈靠在右侧车窗上,半开玩笑地问:“方先生都回来三个月了,我这个替身是不是可以离开了?”
原本满脸笑容的段惜言突然脸色一沉。
“沈澈,你能不能消停会儿,别整天阴阳怪气的,让我心烦。你别忘了,三十万块钱你就已经把自己卖给我了,现在还想跑?”
沈澈没吭声,只是转头看向窗外,脸上挂着一抹讥讽。
三十万买的不过是个替身,现在正主回来了,还想要留着替身?
麓山的别墅坐落在半山腰,车子刚到山脚下,段惜言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他一看来电显示,原本沉着的脸立刻柔和起来。
“奇瑞,怎么了?”
“什么?好,我马上过去,等我。”
电话一挂,段惜言看向沈澈的眼神又恢复了之前的不耐烦。
“到山脚下了,走几步就到家了,我有急事,你自己走回去吧。”
语气里没有商量的余地。
“医生说我不能走太久。”
两个月前,段惜言被仇家暗算,是沈澈不顾自己的安危,在吊灯坠落时,及时将他推开,自己却被砸伤了腿。
碎玻璃扎进了膝盖,直到现在,他走久了还是会感到不适。
“别拿你的脚伤来压我,养了两个月了,走这几步没问题。”
段惜言毫不客气地打断他。
沈澈看了她一眼,不想再多说,默默地下了车。
看他这么听话,段惜言一时有些不知所措,眼神复杂地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才说了一句“晚上等我回来”,然后开车离开了。
迈巴赫扬长而去,卷起的枯叶飘起又落下。
沈澈穿着坡跟皮鞋,沿着道路往半山腰走去。
这不是几步路,而是至少有一公里的大上坡。
等他走到别墅的时候,已经喘得上气不接下气,脚步虚浮,膝盖隐隐作痛。
沈澈赶紧让阿姨准备了药膏。
他打算离开后去欣赏国家的大好河山,不能在离开前把自己的腿弄废了。
吃完晚饭,阿姨收拾完就离开了,偌大的别墅只剩下沈澈一个人。
膝盖的不适感也减轻了一些。
他坐在阳台的躺椅上,看着手机。
微博上弹出一条消息:“小段总包下整个皇家盛歌游轮,为青梅竹马的方家小少爷庆生。”
下面配了一段视频。
游轮装饰得金碧辉煌,段惜言和方奇瑞并肩站在一起,方奇瑞双手合十闭眼许愿,段惜言一脸温柔地看着他。
愿望许完,有人笑着问方奇瑞:“奇瑞许的什么愿?是不是跟十八岁时的一样,希望和你的惜言姐姐永远在一起?”
说完全场起哄。
方奇瑞红着脸看了一眼段惜言,傲娇地回答:“才不告诉你们,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段惜言宠溺地揉了揉他的发顶,对着其他人笑着斥责道:“别逗他了,奇瑞脸皮薄,不禁逗。”
全场又是一阵起哄声。
男帅女美,站在璀璨的灯光下,真的好像一对璧人。
沈澈眨了眨发涩的眼眶,关掉了视频。
这五年,他从来没有在光亮处和段惜言并肩站在一起的资格,只有她最好的姐妹知道他。
他就像躲在暗处被人投喂的流浪猫,永远得不到偏爱,永远见不得光。
更可笑的是,他还因为那点贫瘠的温柔爱上了她,哪怕清楚地知道所谓温柔不过是因为另一个男人。
沈澈冷笑,五年的风月情事罢了,他的一颗心送得出去,也收得回来。
他抬头看了眼时间,快十一点了,段惜言不会过来了。
他给兄弟甄诚打了个电话,刚接通就传来他欣喜的声音。
“阿澈,你那边怎么样了,什么时候来伊犁,这边的草原别墅我已经买好了。”
沈澈受他情绪感染,也勾了勾唇:“还有十天吧,我的钱一次性汇不到你的账户,得分十天才可以,这几天你看着点钱数。”
那边沉默了几秒:“段惜言她答应让你走了吗?”
“没答应。”
沈澈沉默良久,突然自嘲地笑了:“但她那么爱方奇瑞,怎么会分出精力管我这个替身?”
沈澈还要再说什么,却被开门声打断。
他顿住回头看,段惜言浑身酒气地进了门。
沈澈感到意外,他原以为段惜言会在方奇瑞那里过夜。
段惜言摇摇晃晃地脱下高跟鞋,光着脚走到沈澈面前,紧紧抱住他的腰,把头埋在他的肩膀上。
“阿澈,我太想你了。”
她踮起脚尖,带着酒气的红唇胡乱地吻在沈澈的下巴上,一只手伸进他的衣摆,另一只手则抬起来描绘他的眉眼。
沈澈看着她醉眼朦胧地盯着自己的眼睛,心里一阵不舒服,用力推开她。
难道她又不想玷污她的白月光,回来找他发泄吗?
方奇瑞刚回来的时候,沈澈还因为不甘心和嫉妒找她闹过。
但后来他亲耳听到段惜言和他的闺蜜明静的对话。
“奇瑞都回来了,你还打算留着沈澈?”
段惜言当时沉默了一会儿才说:“奇瑞他比较传统,除非彻底定下婚约,他是不会和我发生关系的。”
“所以你留着沈澈是为了发泄?”明静低声笑了笑:“也是,反正这五年都是这么过来的。”
段惜言没有说话,就等于她默认了。
沈澈从始至终都只是发泄的替代品。
而什么“做他的家人”也只是能让段惜言自己心安理得的借口。
就是因为无意中听到这段对话,沈澈才彻底醒悟,与其对段惜言抱着前途不明的期待,不如带着钱趁早离开。
沈澈看着女人因为自己抗拒而不解,冷冷地笑了笑。
“段惜言,你睁大眼睛看清楚,我是沈澈,不是方奇瑞!”
女人的眼睛里瞬间多了几分清醒,却依然有着浓烈的不解。
“我知道。”
沈澈气笑:“可我受够了,你明明心里想的是他,却要跟我上床,你不别扭吗?”
段惜言眼里闪过茫然。
过了一会儿,她抿唇说:“这不冲突。”
沈澈定定地看着她:“如果方奇瑞知道这么多年,你一点也没闲着,找了个替身,会怎么想?以后还会跟你在一起吗?”
“那就别让他知道。”
段惜言眼神骤冷,抬手一把狠狠掐住沈澈的脖子。
“我警告你,你安分点,别打他的主意!”
沈澈不知是因脖子上的痛,还是心间的钝痛,眼里闪着泪花,却笑得灿烂。
“原来这么介意他知道,当初又为何要找我?”
段惜言皱眉:“我没想过他会回来。”
“好,那既然他回来了,就放我离开。”沈澈一脸平静。
段惜言怔愣半晌,眼神从纠结变得坚定,猛然甩开他:“你想也别想!”
说完僵着背脊上了楼。
沈澈只觉得讽刺,一边不想让白月光知道,一边还不放他离开。
第二天一早,沈澈从楼上下来,就看见段惜言坐在餐桌前喝着粥,深邃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瞅着她。
他瞥了一眼,毫不在意地坐在她对面,端起另一碗准备好的粥喝了起来。
气氛诡异的宁静,直到快吃完了,段惜言才开口,语气妥协:“上回医生是不是说今天得去做个复查?”
沈澈怔了怔,点了点头。
“收拾收拾,我陪你去。”
沈澈自嘲一笑。
这算什么?
妥协?给台阶?还是施舍温暖?
可不管是什么,沈澈都不需要了。
他刚要开口拒绝,就被一阵急促的铃声打断。
段惜言看了一眼,表情瞬间变得柔和。
沈澈不用想也知道是谁打来的了,识趣地上了楼。
过了一会,段惜言语气迟疑地跟他说:“一会我安排管家陪你去复查吧,我这还有事。”
“不用麻烦了,我可以自己去。”
表情和语气极其冷淡,段惜言怔住。
沈澈这五年对她一向是讨好又热情的,即使吵架也只是为了让自己多关注他,可自从方奇瑞回来,两人之间的彻底冷却了下来。
虽然不可避免,可段惜言还是莫名感到烦躁和憋闷。
哄人的话到了嘴边,可他看了眼手表,还是什么都没说就离开了。
沈澈先是去了银行汇款,出来后刚要打车去医院,却突然接到一个陌生电话。
“沈澈是吧?我是方奇瑞,见一面吧。”
方奇瑞说话时显得轻描淡写,但语气中隐约透露出一丝紧张。
沈澈听到他的话后,脑袋一片空白,仿佛电脑死机了一样,停顿了好几秒钟。
究竟是谁向方奇瑞透露了他的存在?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终于开口回应。
半小时后,沈澈抵达了约定的咖啡馆,发现方奇瑞已经在那里等了很久。
两人面对面坐下,目光交汇,都毫不掩饰地观察着对方。
沈澈凝视着他的眼睛。
确实非常相似。
方奇瑞轻松地笑了笑:“段惜言说过,从小到大,他最欣赏的就是我这双眼睛,说它们就像最完美的黑曜石。”
“难怪他会把你留在身边。”
沈澈抿了抿嘴唇:“你想表达什么?”
“看你的样子,似乎早就知道我是你的替身,你一直都很情愿?”
还没等沈澈回答,他又开始自言自语:“也是,段惜言既漂亮又有钱,确实是个不错的靠山。”
他带着讽刺的眼神看着沈澈,话锋一转:“但是做人要有远见和道德底线,既然我回来了,你就应该识趣地离开。”
沈澈苦笑着:“是我不愿意离开吗?要不方先生帮我劝劝段惜言,让他早点放我走?”
方奇瑞皱起了眉头,脸色变化不定,过了一会儿突然笑了。
他站起身,弯腰靠近沈澈的耳边:“你以为你很重要吗?我们打个赌,即使我今天欺负了你,她也会站在我这边,你信不信?”
沈澈一愣,还没反应过来,一杯咖啡突然泼了过来,他被呛得猛烈咳嗽。
紧接着,他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推了一下,膝盖撞到了椅子的角上,疼得他扭曲着脸跌倒在地。
桌上的咖啡杯也被撞翻,掉在了地上。
明明是沈澈狼狈不堪,但段惜言却紧紧地护着方奇瑞。
“沈澈!谁让你来找他的?我告诉过你要保持低调,不要打奇瑞的主意,你全当耳边风了?”
段惜言以为是沈澈主动来找方奇瑞的麻烦?
沈澈不敢相信地看着她愤怒的脸,小腿的疼痛让他的眼眶湿润。
段惜言的心脏突然紧缩,几乎喘不过气来,下意识地想要安慰他,却被方奇瑞颤抖的手拉住了胳膊。
“阿言,这个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红着眼睛,一脸受伤地看着她。
段惜言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安慰地摸了摸他的头:“奇瑞,我说过要给你买高中学校门口的糖炒栗子,我已经买来了,我们去车上吃,我会好好跟你解释。”
说完,她复杂地看了沈澈好几眼,然后牵着方奇瑞走了出去。
沈澈坐在地上,身上痛到麻木,心里仿佛也被挖了一个大洞。
直到服务员惊呼要打120,他才意识到自己不知何时跪在了碎掉的咖啡杯瓷片上。
血迹从伤口蔓延到瓷砖上。
他抿了抿嘴唇,看了看玻璃上自己狼狈的倒影,拒绝了店员的好意,没有收拾,就这样打车去了医院。
主治医生惊讶地看着他狼狈的样子,咖啡污渍沾满了他的头和脸,他叹了口气。
“小伙子,你要学会照顾自己的身体,这条腿本来就有伤,还不好好养着,等到时候更严重了,每到阴雨天就疼痛,你就知道后悔了。”
沈澈一只手紧握,另一只手不自觉地抚摸着另一条腿的膝盖。
心脏像被针扎一样,疼痛又细又密。
过了一会儿,他垂下眼睛:“医生,我会听从医嘱的。”
医生无奈地摇了摇头。
他为沈澈做了详细的检查,说:“伤口有点深,需要缝针,我去给你准备麻药。”
沈澈已经痛得麻木了,僵硬地说:“没关系的医生,不用打麻药,我忍得住。”
只有记住了疼痛,才不会再有幻想。
医生无奈,只能尊重他的意愿,结束后又再三叮嘱了一些注意事项。
沈澈忍着膝盖的钝痛回到了麓山别墅,段惜言不在家。
阿姨看到他脸色苍白,毫无血色,连忙问他有没有事。
沈澈让阿姨倒了杯水,正要吃药时,却看到段惜言给他打了电话。
电话响了四十多秒,他没有接,对方就挂断了,但没过一会儿,电话又打了过来。
沈澈眉头紧锁,这次直接按下了红色按键拒接。
自打沈澈那天挂断了段惜言的电话,段惜言就再没给他打过,而且连续四天都去了麓山的别墅。
在这四天里,沈澈都是通过网上的新闻来了解段惜言的动态:
“小段总为方家少爷包下了整个游乐场。”
“小段总为方家少爷放了世纪烟花,还放飞了满天的氢气球!”
“小段总为了让方家少爷开心,邀请了十多个网红和明星。”
面对这些不时弹出的新闻,沈澈已经能够平静对待。
在他和段惜言最亲密的时候,她也曾经为他包下整个山顶露营地。
他们肩并肩坐在草地上,她笑得随意:“只要你高兴,连天上的星星都能摘给你。”
那时沈澈刚知道自己只是个替身,于是他问:“我不要星星,我要你丈夫的位置,你愿意给吗?”
段惜言的表情突然凝固,暧昧的气氛瞬间消散,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轻声说:“除了这个,其他都可以。”
沈澈轻声笑了笑,没有再说话。
那时候他觉得,他可以什么都不要,只想要段惜言的心。
但替身终究只是替身,段惜言的承诺,不过是应景之词,或者是借他之口对另一个人说的。
现在他也是什么都不想要,只想要钱。
还是钱来得实在。
他每天风雨无阻地去银行汇款。
回到别墅后,他就开始整理自己的东西,把自己能卖的东西都卖掉,大额的存入卡里,小额的换成现金。
在床上静养了几天,伤口的不适感也逐渐消失。
仿佛那条腿从未因为受伤而动弹不得,只有渐渐愈合的伤疤证明了他曾经为了一个女人而受伤。
这天,他抱着书在躺椅上睡着了,久违的段惜言回来了。
看着沈澈安静的睡脸,段惜言只觉得胸口憋着一口气,上不来也下不去。
自从沈澈拒接了她的电话后,她一气之下就没再联系他。
后来更是为了哄方奇瑞,直接把他抛到了脑后。
但这个两天不见就会发脾气的粘人精竟然也没联系她。
做错了事,居然还这么理直气壮!
到底是谁给了她这个胆子?
这么想着,段惜言怒火中烧,一把掐住了他的脖子。
在睡梦中感到窒息的沈澈惊恐地睁开了眼睛。
他那带着朦胧睡意的双眼,充满了惊恐。
一想到他曾经为了救自己而受伤,至今还有后遗症,段惜言不禁有些心软,手上的力道减轻了一些。
“我是不是警告过你不要去招惹奇瑞?你为什么不听!”
沈澈一把推开她。
“我没有!是他约我去的!我什么都没做!”
看着他憋得通红的脸,段惜言终究没有再掐上来。
“你觉得我会相信你的鬼话?奇瑞性格单纯,怎么会像你一样满肚子坏水!”
沈澈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大病初愈的身体,看起来更加脆弱。
段惜言心里涌上一股烦躁:“这几天没好好照顾自己吗?怎么修养了这么久还这么瘦?”
沈澈心里一痛,转移了话题:“你回来就是为了兴师问罪吗?”
段惜言对她冷淡的语气并不在意。
“我跟奇瑞解释你是我认的弟弟,但他不是很相信。所以,明天我跟他求婚,你帮忙传戒指,让他安心。”
沈澈眉头微皱,她并不想卷入这两人的事情。
“你要想他安心,还不如让我早点离开。”
段惜言斜眼看了他一眼,语气中带着轻蔑。
“离开了我你还能去哪?过惯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你还能适应外面的生活?你最好听话一点,否则,你那个兄弟,我不保证,他会怎么样。”
沈澈感觉自己像是跌进了冰窖。
除了母亲,甄诚是对他最好的人。
虽然甄诚现在不在这里,但段惜言是个疯子,说不定会费尽心思去找甄诚的麻烦。
沈澈自嘲地笑了笑,眼泪从眼角悄然滑落。
段惜言对方奇瑞的爱意真是深沉。
看着男人那曾经明亮的眼睛现在平静得像一潭死水,段惜言突然感到心里空荡荡的,好像失去了什么。
她压制住心中的异样感觉,冷冷地说:
“明天早上八点,准时到。”
说完这句话,他砰地一声关上门,去别的房间睡觉了。
沈澈把脸埋进枕头里,很快就又沉沉睡去。
第二天还没到六点,沈澈就被段惜言叫醒了。
他最讨厌早起,但这次却一点脾气都没有。
段惜言心里觉得特别别扭,总觉得自己和沈澈越来越疏远,越来越不了解他了。
他临时租了一片梅园,前两天刚下过雪,现在正好是白雪压红梅的景象。
段惜言以赏梅为名,把朋友们都请了过来。
当冬日的暖阳升至最高点,一天中最温暖的时候。
原本细心照顾方奇瑞的段惜言突然离开了他的身边,走向沈澈。
周围的人开始窃窃私语。
“怎么回事?惜言把这个替身带来就算了,怎么还当着奇瑞的面明目张胆地去找他?”
方奇瑞脸上依旧挂着温和单纯的笑,但眼底却闪过一丝讥讽。
段惜言向沈澈伸出手,“拿来。”
众人只见她从沈澈那里拿了一个红丝绒盒子,然后转过身,单膝跪在方奇瑞面前。
“奇瑞,大家都说女人应该等着男人求婚,但我不想再等了,你愿意娶我吗?”
方奇瑞温柔地看着这个深爱自己的女人,含泪点头。
众人欢呼雀跃,都在庆祝这对恋人终于走到了一起。
没有人注意到,隔着人群,方奇瑞得意嘲讽的眼神落在沈澈身上。
他端起一杯香槟走向一直默默缩在角落的沈媛媛。
“弟弟真是不好意思,上次还误会了你,这样我敬你一杯酒,就当是赔罪了。”
在场的知情人用奚落、嘲弄的眼神打量着沈澈。
“你怎么不接呢?”方奇瑞露出委屈的神情。
“是不想原谅我吗?”
沈澈离开医院时,医生再三叮嘱他,他的伤不适合饮酒。
但围观的众人起哄着,他骑虎难下,下意识地向段惜言投去求救的目光。
段惜言知道他有腿伤,看在她是为了她受伤的份上,她会制止吧。
没想到段惜言看也不看他一眼,她轻轻搂住方奇瑞的腰,目光也从未从他脸上移开过。
沈澈在心中自嘲,怎么会认为她会帮自己呢?
但他不是那种会用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的人。
“不好意思方先生,我最近身体不适,不宜饮酒。”
方奇瑞好像没听懂他的话一样,非要他喝。
推搡间,就被倾倒,淡黄色的液体全部洒在了沈澈单薄的衣服上。
一阵寒风袭来,他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还没等他做出反应,只听方奇瑞忽然呜咽出声。
“弟弟你是不打算原谅我,才故意给我难堪吗?”
“我不是”
沈澈下意识反驳,但突如其来的一巴掌打断了他的话。
“道歉!”
段惜言冷冷地看着她,就像在看一个死人一样。
沈澈只觉得耳边嗡嗡作响。
周围的奚落和责备的眼神,让他喘不过气来。
他成了众矢之的,孤零零地独自站在讨伐声中。
突然,两只宾客带来的狗不知什么原因变得狂躁。
两条狗疯了一样,不顾一切地互相撕咬,眼看就要冲向离得最近的沈澈和方奇瑞。
段惜言最快反应过来,下意识想伸手拉开他们,但他的位置只能拉一个人,只犹豫了一秒她就拉住方奇瑞的手腕,将他带入怀里。
沈澈大脑一片空白,来不及反应就掉进了身后的池塘里。
池水冰冷刺骨,他扑腾着,只能隐约看到段惜言紧紧抱着方奇瑞。
一眼都没有看向被扑进水里的自己。
沈澈四周的声音仿佛被抽离,只剩下刺骨的冷意紧紧包围着他。
特别是他的右膝,仿佛被无数冰锥刺穿。
他挣扎的力度在慢慢减弱,意识即将模糊之际,隐约瞥见一道身影奋力向他游来。
那会是谁呢?
当他再次睁开眼,病房内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
沈澈感到头脑昏沉,高烧不退,口干舌燥,想要坐起喝水,却力不从心,手伸过去却够不着。
这时,护士走了进来,一边给他倒了杯热水,一边问:“你前几天膝盖不是受过伤吗?”
沈澈接过水杯,点了点头。
护士叹了口气:“本来腿部受伤就得好好休养,尤其是膝盖,这么一冻,你以后走路可能会有点困难。”
沈澈听后,愣了一下,然后点头表示理解。
直到晚上九点多,段惜言才急匆匆地赶来,一脸怒气地质问他。
“医生说你前几天膝盖又受伤了,你怎么不告诉我?”
沈澈还在发烧,头痛欲裂,听到这话,心脏也微微作痛。
他自嘲地笑了笑:“告诉你有什么用?你关心过我吗?不是你把我推到碎瓷片上的吗?装什么?”
听到这话,段惜言脸色一白,意识到自己这段时间忽略了他,怒气顿时消散。
想到白天抛下他,选择保护方奇瑞,心中涌起愧疚。
她站在原地,过了好一会儿才走到他面前,摸了摸他的额头,很烫。
“对不起,阿澈,我……”
话还没说完,就被突如其来的电话铃声打断,她犹豫了两秒,走到门外接了起来。
沈澈知道那是方奇瑞的电话。
果然,接完电话后,段惜言就对他说:“公司有急事,我得去一趟,你好好休息。”
说完,匆匆离开。
沈澈已经记不清,这是段惜言第几次抛下他去找方奇瑞了。
沈澈又在医院住了两天,这两天段惜言都没有出现,只是发消息告诉他,他生日那天会给他一个惊喜,会好好陪他,补偿他。
他看了一眼日历,没有回复那条消息。
出院后,沈澈去了墓地看望他的奶奶。
黑白照片上,老太太慈祥地笑着。
“奶奶,我这段时间可能不能来看您了。”
“这五年,每次来看您都会提起段惜言,但我决定离开她了,您一定会支持我的,对吗?”
只有风声回应他。
最后一天,他给佣人们放了假,彻底收拾了别墅里自己的东西。
能带走的都搬到了车上,不能带走的都扔掉了。
他把和段惜言唯一的合照从中间撕成了两半。
那张照片是山顶露营那晚对着星空拍的。
他在他那半写了一句话:段惜言,我们结束了,祝你和方奇瑞永远锁死。
除了那半张照片,麓山别墅再也没有一点沈澈的痕迹,仿佛他从未来过。
他给段惜言的惊喜,是一张只有她自己的合照,和一座空荡荡的别墅。
以后她的生命里,就像那张被撕了的合照和别墅一样,再也不会有他的身影了。
做完这些,他去银行汇了最后一笔钱。
然后打了辆车,赶往机场。
路上,手机上又收到了段惜言的一条消息。
“阿澈,我本来打算今天去看你的,但是公司临时有事不能回去了,我明天保证给你过个最难忘的生日,好不好?”
前两条,沈澈一直没回,这一次他没有忽视。
“没关系,明早回来吧,我也给你一个惊喜。”
那边立马回了一个欣喜的表情。
沈澈嘲讽地勾了勾唇,抬头看向车窗外时,却猛然发觉周围很荒凉,衰败中透露着危险,是他从未来过的地方。
心中顿时涌起强烈的不安,他下意识问司机:“这不是去机场的路,你要拉我去哪?”
司机透过后视镜瞥了她一眼,没吭声,却悄悄地提速了。
沈澈立马掏出手机,却发现信号被切断了,压根儿打不出去。
不一会儿,车就驶进了一个废弃的工厂区。
车刚停稳,几个人就冲了出来,揪着他的头发往厂房里拽。
天色渐晚,厂房里光线昏暗,潮湿的空气里弥漫着霉味。
沈澈被毫不留情地扔在了一个人的脚边。
他抬头一看,只见方奇瑞坐在椅子上,饶有兴趣地看着他惊慌失措的样子。
方奇瑞坐在椅子上,用鞋尖挑起他的下巴。
“兄弟,怎么搞得这么狼狈?”
沈澈皱了皱眉,刚才被一路揪着头发拖进来,头皮火辣辣地疼。
“我可没主动惹过你,你为啥要绑我?”
“你没惹过我?”方奇瑞一改平时的温和,狠狠地把沈澈的脸踩在地上。
“从你出现在段惜言身边那一刻起,你就已经惹到我了!”
“我虽然和她分开五年了,但没人能从我手里抢走她!你又算是哪根葱?也敢打我女人的主意?”
沈澈看着她,突然笑了。
可这一笑,却彻底激怒了方奇瑞。
“本来看你识相地买了机票要走,我是不想动你的。可惜惜言她……”
想到这些日子段惜言心不在焉,甚至在拍婚纱照时,都在关注这个穷小子的消息,他就恨不得把他挫骨扬灰!
方奇瑞见过段惜言爱他的样子,自然察觉到了她的动摇。
所以他不能再让沈澈出现在段惜言眼前了。
要他们的关系彻底没有回旋的余地!
“听说她明天要给你过生日?你信不信就算她知道你有危险,也不会为了你丢下我?”
说完,他让人把沈澈绑了起来。
而他自己则是给段惜言打了个电话。
电话一接通,原本阴险狠辣的语气立刻变得楚楚可怜。
“惜言,我还是很害怕,一闭上眼睛就想到扑过来的疯狗,你知道的,小时候我被邻居家的狗咬过,你来陪我好不好?”
几乎没有停顿,段惜言立刻柔声道:“别怕,我这就去陪你。”
电话挂断,方奇瑞夺过沈澈的手机,当着他的面给段惜言发了条消息。
“我有危险,被绑架了,你来救我好不好?”
段惜言几乎也是立刻便回了一条语音:“阿澈别闹,我这有事呢,明天陪你。”
即便早有预感她不会选择自己,沈澈还是被她毫不犹豫的态度刺痛了心口。
方奇瑞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样子,挑衅地扬了扬眉。
“看到了吧?你对她来说什么也不是。人呀,还是要有自知之明的好。”
“他就交给你们了,今后我不想在这座城市看见他。”
说完,方奇瑞留下被捂住嘴、无声挣扎的沈澈,得意洋洋地离开了。
而沈澈的手机,被他随意丢在了地上。
屏幕顿时四分五裂。
伴随着轻快愉悦的脚步声,碎裂的屏幕亮起。
在被蒙上双眼的最后一刻,沈澈看到了那条来自段惜言的短信。
“阿澈,今天不能陪你过生日了,以后补给你。”
一秒后,屏幕熄灭,仿佛他的人生就此暗淡。
南桥高速的出口处,海市。
一辆汽车静静地停靠在路旁,车内昏暗一片,只有甄诚手机屏幕的亮光映照着他紧锁的眉头,清晰可见。
他的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和沈澈的聊天,最后一条信息是甄诚发的:“钱已经到账了,我在南桥高速口等你,你一到咱们就出发。”
然而,自这条消息发出后,已经过去了将近一个小时,沈澈那边却没有任何回应。
虽然平时和沈澈聊天时,她也会突然消失,但今天甄诚感到了一种不寻常的焦虑。
到了六点半,他再也坐不住了,拨通了沈澈的电话。
“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
他皱着眉头,再次拨打,结果还是同样的提示。
他的脑海中一片空白,心中的不安感愈发强烈。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打开了导航应用的情侣模式。
自大学毕业以来,他和沈澈一直分居两地,他经常抱怨沈澈总是围着段惜言转,不来找他。沈澈就给他安排了情侣定位,说如果想找他,就看看地图。
他曾经嘲笑过两个大男人用情侣定位有点恶心,但从未删除过,没想到现在却派上了用场。
地图上,静止的粉色图标代表他,而移动的蓝色图标则是沈澈。
甄诚的眉头立刻皱得更紧了,因为蓝色图标正从一片厂区移动出来。
但沈澈一直在市区活动,怎么会去那么偏僻的厂区呢?
他犹豫了两秒钟,立刻启动了车子,向蓝色图标靠近。
他一直关注着地图,当距离越来越近时,他发现蓝色图标的速度变慢,最终停在了一片海港。
海港?
甄诚的心脏狂跳不已,他猛踩油门,朝着那个海港疾驰而去。
幸运的是,距离并不远。到达目的地时,他看到路边停着一辆黑色汽车,周围空无一人。
他没有时间多想,立刻向海边跑去。
天空和海洋融为一体,漆黑一片,只有耳边海水拍打礁石的声音,显示着今天的海浪有多么汹涌。
当他看到两个人影扛着一个麻袋,正准备将其投入海水中时,甄诚感到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他手忙脚乱地用手机播放警笛声,那两人听到声音后,条件反射般地松手,朝着另一个方向拼命逃跑。
然而,那个麻袋还是从礁石上滚落到了海里,里面的人似乎还在挣扎。
甄诚没有多想,跳入海中,费了好大劲才解开绳子,将沈澈救出,拖到岸上。
沈澈脸色苍白,头发湿漉漉地贴在脸上,咳出了好几口海水后,才贪婪地大口呼吸。
甄诚抱着她颤抖的身体,声音中充满了愤怒:“是谁干的?是谁!我送你去医院,然后报警!”
沈澈却无力地拉住他:“阿诚,别去了,没用的。你带我走吧,这个地方我真的一刻也不想多待。”
这个他生活了五年的城市,此刻他只觉得比冬夜的海水还要寒冷。
方奇瑞毕竟是方家的少爷,背后还有段惜言的支持,势力几乎覆盖了半个海市。
他无法与之抗衡。
此刻,他只想离开,越远越好。
甄诚虽然心有不甘,但也大致猜出了幕后黑手是谁。
沈澈的话中带着哀求,他只能将她带上车,简单整理一下,换了干净的衣服,然后驾车前往伊犁。
段惜言抵达麓山别墅时,已经到了下午三点。
前一晚,方奇瑞因为害怕,缠着她陪了一整夜,还撒娇要求第二天继续陪伴,她无奈之下只能给沈澈发消息,告诉他不能一起庆祝生日了。
然而,约会进行到一半时,她突然想起这段时间对沈澈的忽略,于是找了个借口匆匆返回。
她把车停在路边,手里抱着一束玫瑰花,急匆匆地走进了别墅。
客厅里空荡荡的,阳光洒进来,却带着一丝寒意。
“阿澈!”她喊了一声,但等了很久也没有回应。
她以为沈澈可能生气了,于是把花放在玄关,轻手轻脚地换上了拖鞋,悄悄地上了楼。
沈澈通常不是在客厅,就是在他自己的房间。
她站在房间门前,轻轻拧动门把手,门开了一道小缝,看到里面整洁的床铺时,她愣了两秒,然后猛地推开了门。
房间里空无一人。
冷清、寂静,没有一点人气,仿佛已经空置了很久。
段惜言站在门口,脑子有一瞬间的空白。
回过神来后,她小声自言自语:“不在家,那他能去哪儿呢?”
看到外面停车位只有自己的车,她才感到一丝慌乱。
这几天冷落了他,他生气了吗?离家出走了?
她拿出手机看了看,和沈澈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那句:“我有危险,被绑架了,你来救我好不好?”
当时方奇瑞说害怕,她正赶过去陪他,看到沈澈这条消息,并没有当回事,只当他是在耍脾气。
但现在……
心里的慌乱和不安四处乱窜,她突然感到呼吸急促。
犹豫了两秒,她找出沈澈的电话号码拨了过去。
“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
段惜言的心脏猛地跳漏了一拍。
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测,她又发了一条短信过去。
屏幕上出现了刺目的红色感叹号。
她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仿佛全身的血液在这一刻都凝固了,心里涌起了前所未有的惊慌和不安。
沈澈为什么不在别墅?
又为什么要拉黑她?
段惜言快步走下楼梯,经过茶几时,看到上面突兀地放着半张被毁的照片。
她眉头紧锁,下意识地拿起来看。
照片上的他在星空下微笑,而另一半……
她记得很清楚,沈澈没有看镜头,而是在偏头看着她。
手不自觉地慢慢收紧,照片被揉成一团,她眼尖地看到背面有字。
她颤抖着手,将照片抚平翻过来,两行字映入眼帘:段惜言,我们结束了,祝你和方奇瑞永远锁死。
心脏仿佛被什么东西击中,疼痛感瞬间传遍全身。
什么意思?他离开了?
慌乱之后,她无端地感到一阵愤怒。
她走到玄关,猛地把玫瑰摔在地上。
破碎的红色花瓣散落一地,也染红了段惜言的眼尾。
段惜言站在那里,手掌渐渐握紧,然后出门开车去了公司。
助理见她绷着脸进来,下意识地咽了咽唾沫:“老板,方少爷刚刚来过,现在……”
“给我查沈澈去了哪里!这几天都做了什么!”段惜言打断他。
助理被她吼得一愣,连忙出去干活。
过了一会儿,他又打开门探了个头。
“老板,陈总来找您谈。”
“不见!今天谁来也不见!”
助理顿了顿,一脸为难,刚要说什么,段惜言的眼神像冷刀子一样向他瞥去。
“我说的话你不明白吗?我交代你做的事办好了吗?”
助理缩了缩脖子,连忙退了出去。
段惜言靠在椅子上,感到一阵无力。
脑袋里像装满了毛线球,乱七八糟的。
电脑打开了半天,她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她手撑在桌面上,不住地揉着眉心。
门又被吱得一声推开,刚压下去的躁气又被带了上来,她掀起桌上一本书就扔了过去。
“别来烦我,听不懂人话吗!”
门口的方奇瑞被吓得僵住了身子,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惜言姐,公司是不是出啥状况了?”
方奇瑞弯腰拾起地上的书本,轻轻地放在她的办公桌上。
“不好意思。”
段惜言单手撑着额头,不停地揉着。
“你提了句要回公司处理点事,但刚才助理说你不在,我头一次见你这么生气。”
“要是有啥问题,我爸或许能帮上忙。”
他绕到段惜言的椅子后面,轻轻地给她按摩肩膀,顺便瞄了一眼她的电脑。
段惜言听到这话,才意识到,即便以前生意上遇到再难缠的事,也没像今天这样失态过。
心里突然变得焦躁不安,仿佛有件重要的事正在慢慢失控,让她有种踩空的感觉。
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敲响,助理推门进来,看到方奇瑞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老板,你要查的事我发您邮箱了。”
方奇瑞下意识地看向段惜言的电脑,右下角闪过一封邮件,他眼尖地瞥见了“沈澈”两个字。
眉头突然一跳,她已经发现沈澈不见了?她说公司有事实际上是回了麓山别墅?她这么生气是因为沈澈?
方奇瑞皱眉,嫉妒让他的表情有些扭曲,他努力克制才调整过来。
他试探性地问:“惜言姐,是沈澈的事吗?”
段惜言的背脊瞬间僵硬,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是,他闹脾气离家出走了。”
方奇瑞暗自松了口气。
“沈澈也是个成年人了,不会亏待自己的,他走可能是因为不喜欢这里。”
不喜欢这里?
段惜言心里的烦躁快要压不住了:“奇瑞,你先回去休息吧,我这边处理完就去陪你。”
方奇瑞临走前,看到她气得不轻的样子,心里稍微安心了些。
只要让她相信沈澈是因为不喜欢这里才离开的,她那么骄傲的人,是不会费力去查的。
他一坐上车,立刻打了个电话。
“怎么样,事情办妥了吗?”
电话那头的人支支吾吾:“少爷,我们把他丢海里了,但听到警笛声,怕给您惹麻烦就赶紧跑了,等再回去看的时候,也不知道那人死没死。”
方奇瑞重重地吸了口气,怒道:“废物!”
“去给我查,那贱人到底死没死,没死的话逃去了哪里!”
如果没死,把他的消息添油加醋地放出去转移注意力,也不至于事情败露。
段惜言查看了助理发的邮件。
邮件显示,沈澈最近买了去新疆的机票,但并没有登机。
还查到他最近十天,名下银行账户每天都有两百万的资金汇款,收款人还是他的兄弟甄诚。
段惜言胸口剧烈起伏,差点把电脑砸了。
他在她眼皮子底下汇款,她竟然毫无察觉?
她这么信任他,从未觉得他会离开,他竟然真的一声不吭就跑了!
段惜言突然想到方奇瑞的那句话。
他走可能是因为不喜欢这里。
是她对他不好吗?为什么不喜欢这里!
助理在旁边站着尽量降低存在感,但还是忍不住问:“老板,沈先生没有登记,要不要我去查他到底去了哪里?”
“不用查了!她想滚就滚!”段惜言拿起桌上的书狠狠扔过去,“你也滚!”
办公室里只剩下她一人,她烦躁地扯了扯头皮,心里好像漏了一个窟窿,却怎么也找不到能填补的东西。
她把那个邮件删除,强迫自己把精力转移到公司事务上,但看着文件里密密麻麻的字,烦闷感越来越重。
她气愤地站起身,把桌上一角的书全都扫落在地。
当年她花三十万从酒吧买下他,又好吃好喝地供着他。
他凭什么走?
她想起留下沈澈的初衷,不过是做方奇瑞的替身而已。
如今方奇瑞回来了,自己还求了婚,婚事已定,也就不再需要他了。
可是他走了,自己为什么会这么烦躁和心慌呢?
段惜言怔了半晌,给助理发了消息:“去查沈澈没有去机场,是去了哪里。”
方奇瑞翻查了沈澈被救走的海港监控,结果发现是他的兄弟甄诚伸出了援手。
幸运的是,他们没有在海市逗留,而是直接向西疾驰而去。
但留下这两个人,始终是个潜在的威胁。
方奇瑞盯着手机里的调查报告,最终决定再派三个人去彻底解决问题。
他紧握着手机,语气中失去了往日的温和:“这次别再搞砸了,最重要的是别让人发现!”
虽然他已是段惜言的未婚夫,但如果让她知道这件事,他不敢想象会有什么后果。
毕竟,在段惜言眼中,他一直是温和而单纯的,而且沈澈也陪伴了她五年,怎么可能没有感情。
他暗中透露了沈澈和甄诚的行踪,担心如果段惜言自己调查,会挖出一些见不得光的秘密。
段惜言的助手发现沈澈先是去了墓地,然后又去了银行,正要查他离开银行后的去向,就在网上看到了一张照片,沈澈和一个男子谈笑风生地开车上了高速。
他顺藤摸瓜,查到她已经进入了川市境内。
“老板,我查到了,沈先生和他的朋友甄诚现在在川市,但目前没有停留,开的是甄诚的车。”
他把查到的所有信息一股脑地展示给段惜言。
“老板,要我派人去找吗?”
段惜言沉默了一会儿,说:“算了,我自己去。你看着公司,再帮我稳住奇瑞,如果有沈澈的新动向,也一起发给我。”
她交代完,立刻下楼。
坐进车里,她还是给方奇瑞发了条信息:“我要出差一段时间,回来再陪你。”
然后,她打开导航,直奔川市而去。
沈澈和甄诚在川市匆匆吃过晚饭,没有停留就继续开车。
“再往西走一点,夜景会很美,星星特别清晰。”
甄诚握着方向盘,眼中满是期待。
沈澈身体僵硬了一下,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和段惜言在山顶露营时看到的星空,他赶紧闭上眼睛,切断了不该回忆的记忆。
离开海市后,他在一个小城市休息了一晚,现在身体已经恢复,心情也随着距离海市的增加而越来越好。
只要离开那个地方、那个人和那些肮脏的事情,就不会再有更糟的情况和更坏的心情。
他笑了笑:“好,等离开川市,我来开车。”
“那你先睡会儿,等离开川市我叫你。”
离开川市后,甄诚下了高速,准备走国道。
他困得眼皮都睁不开,赶紧停在路边和沈澈换了位置。
沈澈其实睡得并不沉,但他还是很精神,甚至有些兴奋。
开了四个多小时,周围是一大片高原,这里的星空仿佛触手可及。
他边开车边抬头看了看,但再低头时瞥到了油表,脸上的肌肉顿时僵硬了。
车快没油了。
他把车停在路边,看看离下一个加油站有多远,但剩下的油量不足以支撑到加油站。
甄诚感觉到车停了,揉了揉眼睛坐起来。
“怎么了阿澈,能看到星空了吗?”
沈澈沉默了一会儿,才尴尬地说:“星空这次不看也得看了,我们的油量已经到不了下一个加油站了。”
甄诚立刻瞪大了眼睛,不过他是个乐观的人,只失落了几秒钟就振作起来。
“那今晚就好好欣赏星空吧,这里还不算太荒凉,应该会有车辆经过,到时候求他们借一点,能到下一个加油站就行。”
说着,他从后座拿出两件加厚的羽绒服给沈澈,自己穿上一件就率先下了车,爬上了车顶。
两人在这里停留了两个多小时,终于看到一辆车从远处驶来。
甄诚老远就笑着向那车挥手。
车在旁边停下,沈澈走近看到驾驶室里那张脸时,突然愣住了。
里面的人,是段惜言的闺蜜明静。
他虽然在段惜言身边五年,但和明静并不熟。
她这时候出现在这里,是站在方奇瑞那一边的,还是段惜言派来抓她的?
沈澈站在那儿,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明静则露出了一脸的惊讶,抢先开了口。
“你怎么会在这里?”
沈澈的脑海中一片空白,他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明静的惊讶看起来不像是装出来的,但走了这么远的路,还是遇到了不想有瓜葛的人,这让沈澈感到有些郁闷。
甄诚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劲,也没有轻易开口。
过了好一会儿,沈澈才说:“我在这里很正常。”
“方奇瑞和段惜言的婚事都定下来了,是她让我离开的,只要我不在海市,我去哪里都很正常。”
明静看着他,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哦,那确实挺正常的。”
甄诚观察着情况,看出她并没有恶意,于是说:“我们的车没油了,能借我们点油吗?只要能到下一个加油站就行。”
明静眯着眼睛,打量了他们好几眼,就在甄诚以为没希望的时候,她下了车,从后备箱里拿出一个油桶递给了他们。
甄诚的车加了油,就继续上路了,而明静则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跟在他们后面。
方奇瑞一大早就接到了追踪沈澈的人的电话。
“少爷,我们已经跟上了,但一直没有机会行动。”
她皱着眉头:“那边荒郊野外的,人烟稀少,是最好下手的地方,怎么会没有机会?”
那边犹豫了一下:“因为我们看到了明家的大小姐,她一直跟在他们后面,我们怕留下痕迹就没敢轻举妄动。”
方奇瑞沉默了。
明静?
明静和他还有段惜言从小就认识,怎么可能跟在沈澈后面呢?
“那天晚上你们在海港处理沈澈的时候,确定除了她那个兄弟没有其他人看到吧?”
方奇瑞想了一会儿才问。
电话那头的人立刻急切地说:“没有没有,我们保证,除了救他走的那个男人,绝对没有别人。”
方奇瑞哼了一声,越想越觉得他们办事太愚蠢,给他留下了这么大的麻烦。
如果事情败露,就算他现在是段惜言的未婚夫,她也会对他失望,因为在她眼里,他一直都是善良的。
“再给你们三天时间,如果还没把那两个人处理干净,我有的是办法对付你们!”
挂断电话后,方奇瑞还是觉得不太放心。
他打开段惜言的聊天窗口,发了条消息:“惜言姐姐,你会一直保护我的对吧?你什么时候出差回来,我们先把证领了再办婚礼吧。”
不把婚事彻底定下来,他实在是不放心。
可是消息发出去了好久,都没有收到回复。
以前不管段惜言多忙,都会抽空回复他的消息。
这次却这么反常。
她真的是去出差了吗?
方奇瑞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强烈,他急忙去了段惜言的公司,问她的助理。
“惜言姐姐真的是去出差了吗?”
助理看着他,有一瞬间的犹豫,随即恢复了自然。
“是去出差了,和京市的大公司有合作,谈妥可能需要七天。”
方奇瑞定定地看着他半天,笑着点了点头。
从大厦离开回到车上,他再也装不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眉头紧锁。
他没有忽略掉段惜言助理眼里那一闪而过的犹豫和不自然。
段惜言很可能是去追沈澈了!
他放出沈澈的消息,是为了掩盖绑架和投海的事,却没想到段惜言真的为了一个替身亲自去追人了!
如果在她追到之前,沈澈还没有被处理干净,那沈澈一定会和她说绑架的事。
方奇瑞顿时感到脑子里一团糟,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过了一会儿,急忙让人清除工业园区和海港附近的监控。
伊犁的冬日,积雪深厚,车窗外,雪花零星飘舞,沈澈驾车格外谨慎。
他和甄诚心急如焚,只想尽快回到他们的草原景观别墅,好好休息一番。连日来的奔波,让他们疲惫不堪。
然而,明静的车紧随其后,即使在城市街道拐了两个弯,仍旧摆脱不了。
沈澈和甄诚交换了一个眼神,果断将车停靠在路边。
紧接着,明静的车也在不远处停了下来。
车辆熄火后,一位女士从车上走下,在被压实的雪地上跺了跺脚,然后朝他们的车走去。
她敲了敲车窗:“留个联系方式吧,毕竟我们也算有点交情。你们俩在这遥远的地方旅行,如果遇到什么麻烦,可以找我,我最近都在这边。”
沈澈皱起了眉头:“不必了,真有事情,我们会联系警察。”
他看着她,眼中流露出不耐烦:“别再跟着我们了,就在这里告别吧。伊犁这么大,我们应该不会再碰面了。”
明静轻轻挑了挑眉毛,正要开口,沈澈却趁机启动车辆离开,这次明静没有再跟上来。
甄诚调出了他早已准备好的别墅导航路线。
沈澈笑了笑:“你不是已经去过了么,怎么还要导航?”
“我在伊犁只待了几天就去海市接你了,还没来得及熟悉这里。”甄诚说完,又好奇地凑近沈澈:“那个明静是不是对你有意思啊,一直跟在我们后面。”
沈澈转动着方向盘,轻声说道:“她虽然是段惜言的闺蜜,但我跟她并不熟,没说过几句话,应该只是巧合。”
无论明静跟着他们出于何种目的,只要不给他带来麻烦,他都不想有任何瓜葛。
他现在只想安静地过好自己的生活。
甄诚购置的别墅位于郊区,落地窗前是一大片开阔的草坪。
经过数日的旅途劳顿,两人一沾床便沉沉睡去,醒来时已是第二天中午。
由于打算在这里居住一段时间,他们整理了一下,便前往附近的超市购买日用品。
沈澈推着购物车跟在甄诚后面,不到十分钟,购物车就快要装满了。
这时,一双不属于甄诚的手伸了过来,将怀里抱着的东西全都放进了他们的购物车里。
沈澈转过头,看到明静的脸,立刻皱紧了眉头,无声地询问她有何意图。
明静笑了笑:“真巧啊,我正好没推车,抱不动了,就帮我装一下吧,为了表示感谢,这些东西我都买单。”
沈澈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才轻声说道:“不必了。”
说完,他就要把她的东西拿出来,明静迅速上前阻止:“帮个忙怎么了,段惜言或许对不起你,但你不能把账算在我头上。”
沈澈的动作突然停住,这个名字自己提起是一种感觉,从与他有关的另一个人口中听到,又是另一种感觉。
她双手垂下,没有再做其他动作。
明静微微翘起嘴角:“我来推。”
话音未落,她突然停住,目光紧紧盯着沈澈身后。
沈澈皱眉,感觉到了什么,转过身去,看到段惜言时,身体突然僵硬。
段惜言从远处缓缓走来,看到沈澈和明静站在一起,感到格外刺眼,脸上仿佛覆盖了一层冰霜。
“沈澈,你不觉得你欠我一个解释吗?”
段惜言的目光再次落在明静身上,嘴角带着一丝讥讽:“明静,你以前不是总在我面前数落他的缺点吗?那你现在又为何选择与他相伴?”
沈澈和明静愣在原地,仿佛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在段惜言看来,自己似乎成了不速之客。
她的胸膛仿佛被火焰灼烧,疼痛难忍,她大步流星地走向前,一把拽过沈澈,将他拉到自己身旁。
“你为何要离开?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为何要与她在一起?!”她声嘶力竭地质问。
沈澈在她疯狂的质问中回过神来,他紧抿着嘴唇,注视着她紧握自己手腕的手,然后毫不迟疑地挣脱开来。
他轻笑了一声:“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我想走就走,想来这里就来了。”
段惜言沉默了两秒钟,盯着他:“你离开海市,是在明静的帮助下,从我眼皮底下溜走的吗?”
“我确信你对明静没有感情,我知道这么多年来你只爱我。跟我回去吧,这次的事情我不会追究。”
说完,她就要拉着他离开。
沈澈用尽全力挣脱她,泪水从他的眼角滑落,他不甘心地说:“你不要太自信了,我不想回去!我是你的私人财产吗?你有什么权力限制我的自由?”
“是的,五年前你为我花了三十万,但我也曾救过你。如果不是我,你这位段家的千金小姐可能就会是个瘸子。我不欠你什么!”
“当初选择跟随你,是我心甘情愿的,现在选择离开,也是。你已经有了方奇瑞,不再需要我作为替身,就放我自由吧。”
段惜言看着她那双充血的眼睛,心中有些动摇,但要她放手,她做不到。
“跟我回去,除了不能给你丈夫的名义,方奇瑞所拥有的,你也一样不会少。”
她再次伸手去拉沈澈,却被甄诚冲过来挡住。
“你问他是不是有明静的帮助才从你眼皮底下离开海市的,其实不是,是你根本没把心思放在她身上。”
甄诚将沈澈紧紧护在身后,一脸愤怒。
“阿澈在海市受了多少伤害你知道吗?那个方奇瑞一直想要他的命,你竟然还想把他带回那个危险的地方!”
“他本可以毫无阻碍地离开,不介入你和方家小少爷之间,但即便如此,那个畜生还是不放过他,绑架他,把他扔进海里,如果不是我,他早就没命了!”
段惜言猛地后退了半步,瞳孔微缩,一脸难以置信,她摇了摇头说:“不会的,奇瑞虽然任性,但从小就是个胆小善良的人,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
沈澈嘲讽地勾起了嘴角:“不管你信不信,这都是你心中那神圣的白月光所做的事。”
段惜言向前迈了一步,想要拉住他。
“我们回去问个清楚,这中间肯定有什么误会。”
沈澈僵硬地避开她的手:“没有误会,这一点我很清楚,不要再来打扰我。”
说完,他反手拉过甄诚,连挑选好的生活用品也不要了,直接离开。
一时间,只剩下段惜言和明静两人。
段惜言还皱着眉头,没有从刚才的对话中回过神来。
明静刚才一直没有插话,她双手撑在推车上,看着段惜言叹了口气:“他说的都是真的。”
段惜言眯起眼睛看向明静:“你和奇瑞、沈澈接触都不多,我都不清楚的事,你怎么会知道?”
明静笑着耸了耸肩:“因为我比你更关注沈澈。”
她看着段惜言逐渐捏紧的拳头,毫无畏惧地说:“没错,我喜欢他,如果当初不是你抢先一步,这五年我会让他过得更幸福。”
话还没说完,段惜言猛地冲过来,给了她一巴掌。
“明静,你这是在自寻死路!他是我的伴侣!”
明静硬生生地承受了这一记耳光,随即反击,向段惜言挥拳。
“段惜言,你清醒点!你心里念念不忘的是方奇瑞,这对沈澈来说公平吗?他好不容易做出了离开你的决定,你有什么资格不让他走?”
两人激烈地扭打在一起,没有丝毫保留。
货架上的商品散落一地,周围聚集的人群被她们的打斗吓得四散奔逃。
“别打了,再打我就报警了。”
超市的保安很快赶来,将两人分开。
“你们两个,都给我出去!”
段惜言狠狠地瞪了明静两眼,用手背擦去嘴角的血迹,然后转身离开了超市。
明静轻抚着自己的脸颊,感到一丝疼痛,她低声咒骂了一句,推着购物车去前台结账。
当她提着两大袋商品走出超市时,段惜言还在门口,蹲在台阶上抽烟。
听到动静,她转过头来看了明静一眼,轻蔑地说:“你别妄想了,沈澈不可能看上你。”
明静笑了笑:“那又如何,你还是先管好你自己吧,既然已经向方奇瑞求婚,就赶紧回海市去。”
段惜言吐出一个烟圈:“即使回去,我也要带着沈澈一起。”
明静皱了皱眉,握紧拳头,但又忍住了。
“你带他回去干什么?难道要让他成为你和方奇瑞之间的第三者吗?你怎么能说得出口。”
“你连方奇瑞是个什么样的人都不清楚,就这么信任他,沈澈在你身边五年,一直都是毫无保留,你却不信他的话。”
“我看你现在最重要的是搞清楚事情的真相!”
明静说完,嘲讽地哼了一声,驾车离去。
段惜言皱着眉头,看着她远去,眼中闪过一丝迷茫。
她并不是不相信沈澈,但方奇瑞是她心中多年的执着,这让她如何接受?
她拿出手机,想要给沈澈打电话,但想到自己还在黑名单上,就给助理发了一条消息:“查一下沈澈兄弟甄诚的手机号。”
两个藏在暗处、裹得严严实实的人互相对视了一眼,彼此眼中都流露出严肃。
其中一人果断地拿出手机,给方奇瑞打电话:“方少爷,我们这边……”
他停顿了一下,不知如何开口。
方奇瑞冷冷地问:“到底怎么了?事情办好了吗?快说!”
那人才犹豫地开口:“方少爷,小段总找过来了,我们目前找不到机会下手。”
方奇瑞的声音突然提高:“我不管怎么样,你们必须把事情办好!否则你们回来就别想再见到自己的家人了!”
沈澈什么也没买就回了家,他站在阳台上,望着窗外,脸色有些冷峻,脑海中不由自主地回想起刚才的一幕幕。
甄诚陪在他身边,双手撑在栏杆上,托着下巴,轻轻地叹了口气。
突然,他看到上方的道路上,一辆熟悉的车驶来又驶去,停在了别墅前。
他拍了拍沈澈:“那不是明静的车吗?”
沈澈看过去,果然下一秒明静就从车里出来了,还从后座拿出了两个大袋子,向他挥了挥手。
甄诚撇了撇嘴:“咱们家这地址这么好查吗?”
楼上楼下的三人僵持了一会儿,沈澈还是下了楼。
明静把袋子递到她面前:“你们要买的东西,给你们带来了,不用谢我。”
沈澈沉默了两秒,接了过来,然后掏出钱包。
“谢谢,多少钱?”
明静摆了摆手:“不用。”
沈澈不容分说,把钱包里的钱都塞到了她手里,然后转身回了屋。
甄诚下楼,看着沈澈犹豫地说:“阿澈,段惜言不知道从哪查到我的电话号码,给我打电话说他想见你一面,好好聊聊。”
“唉,我把她臭骂了一通,然后拉黑了,估计她不会再打电话来了。”
沈澈低着头,默默地把包里的东西一一取出,摆放整齐。
整理完毕,他突然说:“咱们去见她一面吧,不把话说清楚,她是不会死心的。”
甄诚皱着眉头思考了一会儿:“那就开我的车去,让她看看那晚的行车记录仪,虽然只拍到了我扶你上车的情景,但应该足够了。”
沈澈点了点头:“对,如果她还有那么一点良心,看了那个应该就不会再缠着我了。”
两人驱车前往,直奔段惜言电话里提到的地址。
他们到达时,段惜言已经累得靠在卡座上睡着了。
甄诚走上前,毫不留情地在桌子上敲了敲。
段惜言睁开眼睛,看到沈澈后,用手搓了搓脸,让自己清醒一些。
她刚想说话,甄诚已经把手机递到了她面前。
“你不是不信我们的话吗?看看行车记录仪吧。”
段惜言愣了一下,颤抖着手接过手机,那一刻,她竟然有些害怕。
她闭上眼睛,稳定了一下情绪,然后按下播放键。
录像里,甄诚和沈澈都湿透了,头发贴在脸上,看起来十分狼狈,两人互相搀扶着坐进车里。
接着是一段对话。
甄诚问沈澈:“你怎么样,是不是很冷?要不要先找个酒店休息一下再走?”
沈澈颤抖着声音,虚弱地说:“不,我想马上离开这里,一刻也不想多待。”
段惜言的心仿佛被紧紧抓住,疼痛难忍,几乎喘不过气来。
听到沈澈的声音,她除了痛苦,再无其他感觉。
过了好一会儿,她缓缓抬起头,看着沈澈的眼神中充满了愧疚和心疼。
“阿澈我……”
“现在你信了吧,或许你还是不信是方奇瑞干的,但我在海市受到的伤害是真实的,我不想再回到那里,也不想再见到你。”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段惜言眼睁睁地看着他离去,却没有勇气追上去。
沈澈心情糟糕透了,坐进车里静了一会儿,突然说:“脑子一团糟,不想回家,想去看风景。”
甄诚笑了笑:“这个季节都是雪景,那我带你去看雪山吧,不过得往西边的郊区走。”
沈澈点点头,没有说话,眼睛一直盯着窗外掠过的街道。
车子向西行驶,高楼大厦越来越少,大多是破旧的平房,街上也没什么人。
在一个路口,突然一辆车从左侧冲了过来。
甄诚心脏猛地一跳,本能地转动方向盘,躲过了致命的撞击,但车子还是晃了一下。
他打开车窗,刚想对那辆车上的两个人发火,但还没开口,那辆车又启动,再次向他们撞来。
甄诚一脸懵逼,爆了句粗口,急忙打方向盘躲避,但那辆车还是像疯了一样紧追不舍。
沈澈也吓了一跳,脑子飞速运转:“应该是方奇瑞知道我没死,派人追来了。”
甄诚一边集中精力躲避,一边骂道:“那家伙是不是疯了,你都跑这么远了,他还想置你于死地!”
沈澈想对甄诚说声抱歉,是他连累了他,但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他拿出手机,正要报警,就看到一个来自海市的陌生号码打了过来。
他犹豫了一下,立刻接通了电话。
明静懒洋洋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你们在哪儿呢?是不是和段惜言谈完了?”
沈澈听到是明静,心里一喜:“救救我和甄诚,我们在城西郊区西延路,有人……”
尖锐的叫声穿透了宁静,明静猛然坐直了身体。
“沈澈?你们还好吗?沈澈!”
然而电话那头只有一声巨响,随后是物体在地面上摩擦的声响。
明静心中一紧,恐惧感从心底涌起,她握着方向盘的手开始微微颤抖。
她深呼吸,试图让自己冷静,然后一脚油门踩到底,无视交通灯的约束,直奔城西郊区。
快到西延路时,她看到两辆车的残骸散落一地,但周围空无一人。
她下车四处寻找,只找到了沈澈那部破碎的手机。
沿着这条路走到尽头,一个废弃的小屋里传来了声响。
“这是违法的,方奇瑞在海市有权有势,他可以逍遥法外,但你们呢?一旦被警察发现,你们只能坐牢,甚至可能被判死刑!”
“我的家人都在她手里,我们还有选择吗?别挣扎了,今天我就送你们上路。”
明静猛地踢开小屋的门,里面的人愣住了,她毫不犹豫地冲过去,对着其中一人就是一拳。
“混蛋,你们说送谁上路?!”
由于父母在商场上树敌众多,明静虽然是女孩,但也从小习武,一般人不是她的对手。
沈澈趁乱捡起两根木棍,扔给明静一根:“明静!”
明静接住木棍,与持刀的两人展开了搏斗。
尽管她武艺高强,但面对两个壮汉,她很快受了伤,胳膊上划了两道口子。
沈澈紧盯着其中一人的后背,找准时机站起身,狠狠地挥棒。
那人痛得倒在地上打滚,明静也制服了另一个人,她用破旧的窗帘将两人捆绑起来。
沈澈无力地坐在地上,明静检查他是否受伤。
“你没事吧?”
沈澈摇了摇头:“叫救护车,车子被撞了,甄诚被利器刺伤了。”
救护车很快到达,将沈澈和甄诚接走,明静将那两个坏人带上车。
她打电话给段惜言,大声问道:“你在哪?”
段惜言的声音听起来很疲惫:“怎么了?”
“我问你在哪!”
段惜言愣了一下,报出了地址。
明静迅速开车过去,拉着段惜言,将她的脸紧紧按在后座的玻璃上。
“这两个人是方奇瑞派来的,两辆车都被撞毁了,他们用刀子威胁沈澈,如果我晚到一步,他就死了!”
段惜言听后,挣扎的力度越来越小,她看着车里的两个人,脸上露出震惊的神色。
明静放开她:“还想带沈澈回海市?让他回去送死吗?你还是先处理好你自己的那些破事,再做梦吧!”
段惜言连夜乘飞机将那两个人带回了海市。
飞机一落地,那两个人的手机就响个不停,段惜言掏出手机,屏幕上显示着“方小姐”。
他皱着眉头接起电话,电话那头传来熟悉的声音:“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段惜言身体僵硬,沉默了两秒,心中突然涌起一股怒火,她冷冷地叫了声“方奇瑞”。
方奇瑞听到段惜言的声音,迅速挂断电话,心脏几乎要跳出胸口。
他心中只剩下两个字:完了。
他坐在沙发上,环顾四周,这座海边别墅是段惜言之前送给他的。
他想着如果段惜言来问他,他该如何掩饰,或是装可怜,把这件事掩盖过去。
毕竟沈澈只是他的替身,而他才是段惜言喜欢了十几年,最近刚求婚的未婚夫。
更何况,那两个人的家人都在他手里,不敢乱说话。
这样想着,他心中突然有了点底气。
很快,别墅外停下了两辆车,段惜言阴沉着脸,大步走进来。
后面跟着两个黑衣保镖,押着两个鼻青脸肿的人,一进门就踢了两脚,那两个人重重地跪在了地上。
段惜言皱眉看着方奇瑞,语气冷得让人发颤:“这两个人你认识吗?”
方奇瑞努力抑制着内心的恐惧和焦虑,他咽了口唾沫,对惜言姐姐问道:“我真不认识他们,这两个人怎么被打成这样?”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有人被打这么惨,心里有点发毛。”
他边说边装作不忍心地扭过头去。
段惜言冷冷地看着他,嘴角微微上扬,她的手紧握又放松,随即用力扭过他的头:“你不认识?那他们怎么会有你的号码,你还主动给他们打电话?”
“你让他们帮你做了什么?”
方奇瑞愣了一下,抓住她的手:“我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之前确实让两个人帮忙处理事情,但那是为了方家的生意。”
段惜言眯起眼睛,走到那两个人面前,用力踢了他们一脚:“说,你们认不认识方奇瑞?”
那两人费力地抬头看了方奇瑞一眼,然后齐刷刷地摇了摇头。
段惜言沉默了一会儿,突然笑了:“好,你们都不说实话,那我就自己去查清楚。”
说完,她离开了别墅,驾车前往公司。
助理见她回来,正要汇报这几天的工作,却被段惜言打断。
“给我查一下这个月7号和8号之间,这个海港周围路段的监控。”
她递过手机,上面是那张从甄诚行车记录仪拍下的照片。
助理愣了一下,嘀咕道:“海港路。”
他做事效率很高,不到一个小时就再次进入段惜言的办公室汇报。
“老板,海港附近路段的监控没有发现可疑车辆,但监控似乎有剪辑的痕迹。”
段惜言皱紧眉头,从臂弯中抬起头,冷冷地吐出几个字:“找人修复!”
助理应了一声,又去忙了。
经过整整一个下午的努力,监控被恢复,果然发现了一个可疑的黑色车辆,车主正是那两人中的一个。
助理又顺藤摸瓜,查到了方奇瑞绑架人的工业园区。
那里的监控也被剪辑了,由于范围较大,修复监控花了技术人员一整晚的时间。
这期间,段惜言一直靠在办公室的椅子上,什么也没做,饭也没吃一口,只是定定地睁着眼睛发呆,眼里已经布满了血丝。
清晨的阳光照进来时,她回过神来,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
助理一手端着电脑,一手拎着一袋外卖,放到段惜言的桌子上。
“老板,工业园区的监控也修复好了,我找了几段重要的,您边吃边看吧。”
段惜言没有说话,也没有动外卖袋子,直接点击了播放键。
视频中可以清楚地看到一辆出租车里,沈澈坐在后座,一脸惊慌,车子逐渐驶进一个废弃的工厂。
助理在旁边说道:“这个工厂是废弃的,没有监控,但大约过了一个小时,有其他车辆从里面开出来。”
段惜言听后,又点击了下一个视频,果然一辆价值不菲的纯黑色越野车从里面开出来,时间正是她和方奇瑞说去陪他的时间。
“去查查这车的车主是不是方家的人。”
助理出去查,段惜言点进最后一个视频,海港监控里的那辆黑色车辆从工厂里出来,她放大视频,并没有看到后座有人。
这说明沈澈被装进袋子里丢进了后备箱。
段惜言心如刀绞,猛地拍了一下桌子,啪地合上了笔记本电脑。
很快,助理给了她肯定的答案:“老板,这车是方家旁支的一个小少爷的。”
段惜言猛地站起身,拿着电脑下楼,驾车前往方奇瑞那里。
她的眼神几乎平静,但不难看出平静之下隐藏的波涛。
看到方奇瑞时,她一下子失去了理智,扯过他的头发,强迫他看着电脑上的监控视频。
“方奇瑞,你还有什么好狡辩的?”
头顶传来一阵刺痛,方奇瑞却愣住了,满脸的难以置信,过了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段惜言,你还记得我是谁吗?”
“我才是那个你爱了十几年的未婚夫,你怎么可以因为一个沈澈而这样对我?”
段惜言的身体突然僵硬,她缓缓松开了手,眼神迷茫地眨了眨眼。
从明静口中听到“如果我晚到一步,他就没命了”,她的心中充满了恐惧和愤怒,以至于她忽略了一个重要的问题。
为何会因为一个被当作替身的男人而对方奇瑞怀有如此深的怨恨?
毕竟方奇瑞才是她心中珍藏了十几年,并且正式求婚的梦中情人。
是因为发现他并非表面上的那样温柔善良吗?
但似乎这并不是真正的原因。
段惜言低下头,与那个默默流泪的男人目光相对,脑海中却浮现出沈澈苍白而冷漠的脸庞,耳边回响着甄诚和明静都说过的话:“他就死了”。
这两天一直困扰她的烦躁、纠结和愤怒终于找到了答案。
她接受了自己心中珍藏了十几年的梦中情人实际上是个渣男,却无法接受沈澈所受的所有伤害。
因为沈澈陪伴了她五年,早已超越了方奇瑞在她心中的地位。
段惜言放下手,轻轻地笑了笑,突然感到一种悲哀。
沈澈已经受伤,不想再待在她身边,而她现在才看清自己的心意。
是她自己把他推开的。
“方奇瑞,我们解除婚约吧。”过了许久,她突然说道,眼神清澈。
方奇瑞眼睛瞪得大大的,泪水更是止不住地流了下来:“你在说什么?”
段惜言看着他,没有说话。
方奇瑞哭着抱住她:“为什么?你不是等了我五年吗?我回来了,我现在回来了,你也向我求婚了,为什么突然改变主意?”
“我不介意这五年我不在的时候,你有一个和我相似的情人,他……”
声音突然停止,方奇瑞停了下来:“你真的爱上他了?”
段惜言推开他,点了点头:“是的。所以,我们的婚约应该取消。”
“取消我们的婚约,你是还想嫁给他吗?段家是不会同意的。”
方奇瑞紧紧抱住她的胳膊,哀求道:“惜言姐姐,不要离开我,你喜欢他我不介意,你也可以像以前一样养着他。”
“你说的话,我现在还能相信吗?”段惜言冷冷地看着他,想到他对沈澈的所作所为,愤怒再次涌上心头。
“你绑架他,还想把他扔进海里,甚至他逃到伊犁了,你还不放过他。”
“他受到的这些伤害,你让我怎么原谅你?”
方奇瑞无助地坐在沙发上,手里紧握着她的衣角:“我错了,我一时糊涂,但那是因为我太在乎你了,不想失去你!”
段惜言沉默了一会儿,收回衣角,走向门口。
“你做的事,我会告诉方家,也会报警,最终结果看你的运气。”
说完,她拿起电脑离开了。
当天,段惜言就告诉了方父方母她要退婚,以及方奇瑞所做的一切。
方家虽然一直在商场上混,暗地里也有不少见不得人的事,但五年前方家的生意出了问题,几乎破产,这两年才慢慢恢复,在海城的影响力远远不及段家。
所以方父听到段惜言因为一个不起眼的穷小子就退了自家儿子的亲事,虽然愤怒,却也不敢表现出来。
“这个婚肯定要退,他做的事我也会报警,你们能保他到什么程度我不管,但如果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我不介意直接翻脸。”
段惜言对方家的长辈说话毫不留情,方父忍了又忍,说:“好,好,我会教训他的。”
段惜言一离开方家,方父就急忙派人把方奇瑞给抓了回去。
方奇瑞一踏进家门,就被狠狠地扇了一巴掌。
“瞧瞧你干的好事!”
“出国五年了,一点进步都没有,要么就别动手,保持清白,要么就把事情做干净,别让人抓住把柄!”
方父气得胸口剧烈起伏,恨铁不成钢地指着他。
“现在事情败露了,你让我怎么办?段惜言向你求婚,人尽皆知,这回被退婚,你让我脸往哪搁?”
“她报警了,我还得到处求人给你擦屁股!”
他骂得狠了些,一口气没顺上来,喘了许久,对方母说:“把他关进房里,这事没处理完不许出来!”
方奇瑞哭着被锁进了自己的卧室,他坐在化妆镜前看自己狼狈的脸,已经肿得老高,心里涌起浓浓的不甘。
方母悄悄拿了药给他擦脸,也很是心疼。
脸上被冰凉的药膏覆盖,他冷静下来,翻看着手机里已经传出退婚消息的新闻。
一知半解的网友在底下评论:
"方小少爷几个月前回国的时候,多大排场啊,小段总还给他买商场大屏庆生"
"是啊,求婚的时候也是,那么甜,怎么就突然退婚了呢"
"段家退的婚,不会是方小少爷"
方奇瑞看到这,猛地把手机扔进床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里。
段惜言从方家出来,就回了公司,亲自把方奇瑞害沈澈的证据都整理好。
又把从伊犁抓回来的那两个人的家人都看护好,让他们去自首作证。
办完这些,段惜言的助理就拎着人去了警局报案。
她前前后后忙了好几天,事情才有了结果。
那两个人被关进监狱,方父一直求人周旋,方奇瑞进看守所关了几天就被放了出来。
这事很不光彩,方父又费了很多功夫才没让这件事情弄得人尽皆知。
段惜言听着助理汇报,面无表情,心里却很复杂。
她对沈澈所遭遇的事感到心疼和愧疚,如果是不相干的人做的,她一定会为他出口恶气,可那个人是方奇瑞,她还是留了余地。
段惜言让助理给她办了一张新的电话卡,可手机里沈澈的号码输了很多遍,电话始终没能打过去。
助理看了半晌,终于忍不住开口:“老板,您再去一趟伊犁争取争取吧,公司这有我。”
段惜言沉默良久,吐了口气才点头。
她退出拨号页面,突然一条八卦新闻弹了出来:“小段总与方小少爷退婚真相竟是”
段惜言眉心一跳,下意识点了进去。
看了看,脸色蓦地变得阴沉。
"据知情人透露,小段总在方小少爷出国的这五年维持深情人设,实际上却包养了一个男人。小段总渣了方小少爷,还为了小三为难方小少爷"
中间还插了好几张沈澈的照片。
文章刚发不久,就获得了很大关注,热度很高,几分钟就多了好多评论,大多都是骂沈澈和段惜言的。
段惜言看着那些满口恶言的评论,额筋骤然凸起。
她叫住刚走到门口的助理,把手机摔给他,语气有着隐忍的怒意:“给我查!”
沈澈在伊犁置办了一栋别墅,打算经营民宿,这地方离他和甄诚的住处挺近的。
他领着装修队伍在别墅里转了一圈,向他们阐述了自己的想法。刚下楼梯,他就瞧见明静坐在旧沙发上,悠闲地翘着腿刷手机,旁边茶几上还摆着一束鲜花。
沈澈眉头一皱,没搭理她,直接走到门口,和装修的师傅们告别:“午饭会有人送来,你们吃完再开工。我这边有点事,下午再和你们一起忙活。”
话音刚落,他就转身离开了。
明静赶紧追了上去,手里的花还没递到沈澈跟前,就被他一把抢过去,准备扔进垃圾桶。
“等等,”她急忙阻止,“这花不是给你的,你不是要去探望甄诚吗?这是我给他的,祝他早日康复。”
沈澈的脸色变了又变,沉默了两秒,突然又把花扔回她怀里。
趁沈澈不注意,明静一溜烟钻进了他的副驾驶座。
“顺路,带我一程。”
沈澈咬了咬牙,最终还是发动了车子。
甄诚头上缠着绷带,一只手打着石膏,另一只手艰难地滑动着手机,眉头紧锁。
一看到沈澈进来,他立刻说:“阿澈,你快过来看看!”
沈澈把打包的白粥放在床头柜上,疑惑地凑过去看手机。
“网上好多人在歪曲事实,说你是第三者,还有你的照片,网上都骂疯了!”
甄诚一脸愤怒,连手上的伤都顾不上了。
沈澈低头一看,发现很多肮脏恶心的字眼,一半是针对他的,一半是针对段惜言的。
他紧皱眉头,过了一会儿,按下了甄诚手机的锁屏键。
“别看了,先把粥喝了。”
明静一直在旁边听着,意识到出事了,也拿出手机搜索了关键词,扫了几眼,满眼都是不堪的词汇。
他握紧了拳头,丢下一句“我出去一趟”,就匆匆离开了。
沈澈心不在焉地照顾完甄诚,让他好好休息,然后离开了医院。
他脸色一直不太好,努力压抑着情绪。
无缘无故被骂,怎么可能不生气?
但他能猜出是谁在背后操纵舆论,他孤立无援,也无能为力。
只要不影响他的正常生活,他就可以对那些负面评论视而不见。
网络上的风波来得快去得也快。
这么一想,他心里稍微放松了一些,坐进驾驶室,就看到了放在副驾驶座位上的那束花。
沈澈无意识地笑了笑,又开车回到了民宿。
负面新闻一发布,不到一小时就火遍了全网。
段惜言立刻让助理找技术人员清除网络上的负面新闻和言论。
助理找的技术人员忙活了半小时,突然发现前一秒需要清除的东西已经不见了。
助理愣了一下,疑惑地走进段惜言的办公室:“老板,我们的技术人员还没搞定,那些言论自己就没了。”
段惜言也感到惊讶,然后挥手让助理不用管这事了,去查这件事背后的操纵者是谁。
她坐在椅子上皱着眉,过了一会儿给明静发了个消息:“是你?”
消息刚发出去,电话就响了。
“看来我找的技术人员比你的速度快啊。”
电话一接通,明静就是一句嘲讽。
“下一步,你不会是要查幕后黑手吧,这还用查吗?”
明静笑了笑:“你要是还舍不得动方家,收拾人的事就都由我来吧,当然,沈澈你也要做好放手的准备。”
她真要为沈澈报仇吗?
其实不用她激将,段惜言这次也会出手,她已经告诉方父,下次可不会手软。
她轻轻抿了抿嘴唇,冷冷地笑了一声。
“别担心,我会做得比你更出色。”
电话一挂断,段惜言就登录了公司的官网,发现自己被一群失去理智的网友围攻。
网上的负面评论对段氏集团造成了不小的影响,有些公司特别看重合作伙伴的人品,出了这档子事,纷纷选择与段氏集团解除合作关系。
公司里的员工们都忙得不可开交,段惜言把问题接过来亲自处理,让助理全力以赴去寻找方家的弱点。
段惜言刚和一个集团的老板通完电话,就接到了段父的电话。
“段惜言,段氏集团你就是这么管理的?你能管好吗?难道还要我从国外回来帮你收拾烂摊子?”
段父说完,气得咳嗽了一阵。
段惜言耐心地解释:“这件事是有人故意夸大事实,我会处理好的,不会让公司受损。”
段父听了,冷冷地哼了一声:“你要是不行,就早点把公司交给你弟弟管理,免得给段家丢脸!”
气氛突然变得沉默。
段惜言皱着眉头,紧紧咬着牙关,才没让自己说出更冷的话:“那个私生子?爸,你也太看得起他了。”
不想再纠缠下去,她停顿了一下就说:“我会处理好的,你也别让那个私生子来烦我。”
说完,她就按下了屏幕上的红色挂断键,深呼吸了几下,才让自己平静下来。
她花了一下午的时间,把想要解约的公司都安抚好,稳定下来后又整理了一遍之前报警的记录和证据,全部以段氏集团的名义公开了出去。
她还和助理一起查出了引导舆论的人是方奇瑞的证据,然后发布了一段声明:
“在这五年里,我确实一直留了一个人在身边,但他不是第三者,我也是后来才发现自己喜欢他,而且方奇瑞做的那些事更加恶劣,所以我才退了婚。请大家不要牵连无辜的人。”
网上的舆论立刻发生了逆转,网友们知道真相后,全都转向开始针对方奇瑞,甚至用更恶毒的词汇攻击他。
沈澈的清白得到了证明,段惜言移情别恋的错误也被新的热点掩盖。
段氏集团的危机解除了,但方家的处境却越来越艰难。
段惜言和明静一起对方家施压,这五年刚刚有所起色的方家又跌入了谷底,甚至连住的地方都没有了。
方父到段惜言的公司向她求饶,但连面都没见到,被保安拦住的场面实在很惨。
助理在给段惜言转述的时候,他面无表情,没有任何情绪。
方奇瑞的电话打过来的时候,前一秒段惜言手机的屏幕上还是沈澈离开时撕碎的那张照片。
段惜言皱了皱眉,接了电话。
方奇瑞的哭泣声传来,过了好一会儿才说:“你真的就这么无情吗?”
段惜言一直没有说话,对方越哭越厉害,但始终得不到回应,就自己挂断了电话。
她本来也不想做得太过分,但这都是他自己造成的。
段惜言也不是赢家,她失去了沈澈,段父也趁这个时候把公司三分之一的权利转给了那个私生子。
当晚,段惜言离开了公司,漫无目的地在大街上走了很久。
深冬了,不一会儿阴沉的天空就飘起了雪花,她伸手接了一片,但下一秒就融化了,掌心空空如也。
一个人从拥有到失去,也许只需要这一秒。
她愣愣地站在那里很久,然后拐进了一条街,坐在一个酒吧的门口,等着酒吧开门营业。
她喝了很多酒,助理去接她的时候,已经神志不清,但嘴里还念念有词。
助理靠近听了听,每句模糊不清的咕哝前,都有一句清晰的沈澈。
她叹了口气,给段惜言买了第二天飞去伊犁的机票,然后拍了拍她的脸,试图让她清醒。
“老板,不管结果如何,再去找他一次吧。”
第二天醒来,段惜言发现助理已经帮她打包好了行李。
她接过助理递来的蜂蜜水,目光呆滞地望着行李箱。
“老板,如果一天追不回,就多追几天,超过七天还不行就回来,毕竟还有公司呢,别让那个私生子占了便宜。”
段惜言愣了一会儿,问助理:“飞机几点的?”
“下午两点。”
“那你帮我拿个东西。”
经过几天的休养,甄诚的头部伤势已经无大碍,虽然胳膊还打着石膏,但至少不用躺在医院了,于是出院了。
在医院待了这么久,一出来他就去民宿帮忙,用那只没受伤的胳膊指挥装修工人。
沈澈提着一大袋饭盒进来,用力敲了下他那只完好的胳膊。
“甄诚,您歇会儿吧。”
甄诚不满地回头:“我就这只胳膊能用,你别再给我敲坏了。”
看到袋子里全是米饭,他又忍不住问:“干活这么辛苦,中午就吃米饭,连菜都没有?”
沈澈还没说话,明静的声音就从外面传来:“怎么可能?当然有菜,还很丰盛。”
话音刚落,另一大袋菜被拎了进来。
甄诚哦了一声,尾音不怀好意地被拉长,他拉着沈澈走到一边说:“我觉得她还挺会来事儿的,这么长时间每天都来帮忙。”
沈澈偏头看了看忙乎着给装修人员分饭的明静,没有说话。
突然,手机铃声响起,他拿起看,是海市的陌生号码。
他皱着眉,手指在绿色键上面悬停半晌才接了起来。
“是我。”段惜言的声音有些沙哑。
沈澈怔了怔,平静地问她:“什么事?”
“我在你买的民宿外面,我能进去吗?”
“不能。”
说完,就要直接挂断,段惜言紧接着就开口了:“哦,那我进去了。”
由于屋里在装修,入户门并没有关,下一秒段惜言就走了进来。
一时间屋里的十几颗脑袋全都转过去看他。
段惜言直接忽略,只看着沈澈:“装修?我给你帮忙。”
明静把最后一盒饭分出去,不爽地直起身:“没看到在吃饭么?”
“哦。”段惜言依然看着沈澈:“那我等你们吃完。”
明静被噎了噎,无语地坐下吃自己的饭。
甄诚也觉得氛围有些怪,一声不吭地埋头吃饭。
沈澈眉头紧锁,冷淡地说道:“不用你帮忙,你走吧,别来了。”
段惜言静默着坐在了一旁,没有一点要走的意思。
这一下午,段惜言一直没闲着,提油漆桶、搬瓷砖木板、给装修人员递工具。
明静看她努力的样子,直皱眉头,忍不住跟她抢活干。
沈澈一转头,就能看见两个女人在自己旁边较劲,堵着的胸口怎么也梳不通。
他第四次开口撵段惜言的时候,段惜言一改前几次的沉默,说道:“我不走,我在附近定了酒店,这几天都会来帮忙,直到你原谅我,重新跟我在一起。”
“我已经决定定居在这了,你觉得还可能么?”
“没关系,你在伊犁,我每周都会过来找你,只要跟你在一起,我不介意来回跑。”
段言语气真诚,沈澈却觉得讽刺。
从前他想要却得不到的真诚,却在这个时候出现。
多讽刺啊。
他抿唇,没再管她。
晚饭时,沈澈还没来得及出去买,就有外卖员拎着饭盒送上了门。
段惜言连忙接进来分给装修人员:“辛苦了大家。”
沈澈看她一派主人作风,还要跟他们一起吃盒饭,就上前拉住了她。
“你别再这吃了,我请你吃吧,吃完好好谈一谈。”
段惜言眉头紧锁,心里不情愿让他请客,也不想和他交谈。
仿佛一旦他请了她,两人就两清了,好像谈完之后,她就再也不能来找他。
但是沈澈坚持己见,她最终还是坐进了他的副驾驶座。
坐在餐桌旁,段惜言几次想要抢先开口,却总是被沈澈打断。
“先安静地吃完这顿饭吧,这是我和你的最后一餐。”
沈澈的目光平静而冷漠。
段惜言一愣,眼中的光彩瞬间消失。
之后,两人都沉默了,但段惜言吃得很慢,沈澈也耐心地等着她,直到她觉得不能再拖,也看出了他的决心。
他们离开餐厅后,沈澈开车带她去了郊外,随意地停在路边。
四周的地面一片雪白,抬头就能看到满天的星星。
段惜言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递给沈澈。
“你撕掉的合照,我找到了底片,又印了一张新的。阿澈,你就原谅我吧,我们重新开始。”
沈澈看着照片,低声笑了笑,接过来没看就撕成了两半,又把段惜言的那半还给她。
“这不是原来的那一张了。”
“我以前目光短浅,以为那晚和你一起在山顶看到的星空就是最亮最美的,其实不是这样,离开那里,每个地方的星空都可以更美。”
沈澈的视线从天空转向段惜言的脸。
“你能理解吗?以前我觉得在你身边是最好的,但现在我觉得,离开你每一天都比以前更好、更充实、更自由、更轻松,这才能让我更幸福。”
段惜言喉咙一紧:“我也能给你充实、自由、轻松的生活。”
“我不要你给我的,我只要我想要的,”沈澈打断她,“我想要的就是没有你打扰的生活。”
段惜言的喉咙终于哽咽,变成了哭泣的声音,她的眼角泛红,颤抖着手捂住自己的脸。
她还是抓不住,掌心依旧空空如也。
第二天一上午,再也没有人和明静抢活干了,甄诚忍不住悄悄问沈澈:“他走了?就干了一下午的活。”
“嗯,他走了。”
沈澈手里忙着,顿了顿又补充道:“以后也不会再来了。”
段惜言回到海市,很长一段时间都调整不过来,整天心神不宁。
由于她的私生子弟弟在段氏集团拥有三分之一的控制权,公司事务的处理上也经常遇到阻碍。
当她感到力不从心时,就会去麓山别墅住。
那里充满了沈澈生活过的痕迹,让她感到安心。
就这样得过且过快半年,她在麓山别墅住的时候,看到了沈澈以前在日历上标注的日期。
7月23号。
她想了很久,才想起来这个日期是沈澈奶奶的祭日。
那天,她抱着一大束白色菊花去了墓地。
天空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她没有打伞,肩膀的衣服很快就被淋湿了。
她把花放在墓前,一抬头就看到了那张黑白照片。
老太太明明是笑着的,却让段惜言莫名觉得,她看到她很不高兴。
她一愣,站起身转身要走,却看到两个撑伞的身影迎面走来。
看到段惜言,沈澈和明静都愣住了。
过了一会儿,沈澈皱眉问道:“你怎么在这?”
段惜言回过神,抿唇瞟了眼地上的白菊:“你不是人在伊犁吗,我就想着替你来看看。”
沈澈平静地看着她半晌,然后从她旁边走过:“不用,我的奶奶我自己会回来看,以后不要再来了。”
头发被淋湿,段惜言狼狈地走远,走之前好像听到沈澈说:“奶奶,这是我女朋友。”
她猛地回头,看到明静正微笑地看着沈澈。
她突然想到,好久之前的这天,沈澈好像也要带她来这里见奶奶。
但她没有去。
她终于承认,这个结局,原来早就注定好了。
完结
